藍緋夜對於真正的綰夜為何會罹患精神疾病一無所知。自她意識到自己穿越到這個身體以來,就未曾真正接觸過這位素未謀面的「姊姊」。所有關於綰夜的細節,都只是她從周遭僕人或「母親」、「妹妹」口中聽來的片片段段。
王袁軒用秤桿挑開藍緋夜的蓋頭後,便隨手將秤桿擱置在床邊,自己則徑自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下,拿起筷子開始享用桌上的飯菜。他咀嚼了幾口,像是突然想起新娘子一般,頭也不回地問道:「餓了吧?要一起來吃點嗎?」
對於王袁軒這般出乎意料的舉動,藍緋夜愣住了。這與她想像中充滿儀式感和曖昧氣氛的洞房花燭夜截然不同。現代社會講究婚禮的浪漫與莊重,而眼前這位王爺的隨性,讓她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。她還在努力適應這個全然陌生的古代世界,光是身上繁複的嫁衣和頭上沉重的鳳冠就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,更別提周遭的一切禮節習俗都與她所知的相去甚遠。她甚至還沒搞清楚這個時代的飲食習慣,也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這位名義上的丈夫。王袁軒這句看似平常的問話,卻在藍緋夜心中激起了更多的不安與迷茫。她緊抿著唇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。
傳聞中,達王袁軒性情暴戾、喜怒無常,是京城中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。可眼前這個自顧自吃飯的男人,卻絲毫看不出半分凶狠之色,反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隨意和…疲憊?藍緋夜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惑,難道那些可怕的傳言都只是空穴來風?或者,這只是他刻意營造出的假象?她開始忍不住想要探究,面具之下,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孔,又隱藏著怎樣的故事?
「我是餓了...那我就不客氣了...」緋夜猶豫了一下,還是緩緩起身...,找了王袁軒旁空著的座位坐下,拿起筷子,輕輕夾起一塊小菜,放入口中,細細品味...甚至脫口而出:「嗯,好吃好吃,再配上一杯氣泡飲更爽口」
「氣泡飲?」王袁軒對這個陌生的詞彙感到咤異。
「呃...就是很解油膩的飲品。」藍緋夜在平常很喜歡喝一些氣泡飲,但在這個尚未盛行氣泡飲的時代,大致上僅有水煎煮藥材或食材製成的飲品。
「喔...就像茶類?山楂水?」王袁軒平常接觸的飲品,大致上是這些。
「類似...」緋夜不知道如何解釋,只能胡亂應承,又夾起一大塊雞肉塞進自己嘴裡,想要營造自己專心吃飯的樣子。
王袁軒看似專注於眼前的食物,眼角的餘光卻不時瞥向那位端坐在一旁的新娘。與他以往見過的那些急於攀附權貴、言笑晏晏的女子不同,眼前的綰夜,似乎有著一種格格不入的安靜和茫然。這讓他一向冷硬的心,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。他並非真的冷酷無情,那些惡名,更多的是他在這充滿權謀傾軋的王府中,為了自保而豎起的屏障。一次次的賜婚,更是讓他對所謂的「真心」早已不抱任何期望。然而,這個被莫名其妙送入他府中的女子,卻似乎與眾不同,這讓他開始對她產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。
「妳是綰妦對嗎?」王袁軒對於這場聖上的賜婚,雖是推託不得,但好歹還是記得新嫁娘的閨名。
藍緋夜的心臟猛地一跳,「綰妦」?這個名字讓她更加確定自己是被陰錯陽差地推上了這場婚禮。她對這個身體的家庭了解甚少,但從這個稱呼中,她敏銳地察覺到王袁軒似乎弄錯了。面對這個可能暴露她身份的關鍵時刻,她必須謹慎應對。
「王爺... 其實我的名字是... 綰夜。或許是王爺記錯了?」藍緋夜的心臟猛地一跳,王袁軒的稱呼讓她更加確定自己是被陰錯陽差地推上了這場婚禮。昨晚,在母親和妹妹勸說她代嫁時,兩人一口一個「綰夜」、「夜姊姊」,她才得知這個名字。而「母親」喊妹妹「妦兒」的稱呼,更讓她判斷出,原本應該嫁給王袁軒的人是她的妹妹綰妦,自己卻莫名其妙地成了代嫁的羔羊。而真正的綰夜是否有可能在未來醒來?如果她醒來,面對自己是佔據她身體的外來者,甚至代替她嫁給陌生人,會發生什麼事?藍緋夜覺得頭痛,但她卻無可奈何。
「記錯?沈家不就只有一名獨生女沈綰妦嗎?妳是誰?」王袁軒記得皇上下旨卷子上明明白白寫的就是沈家獨生女沈綰妦,難不成這其中有甚麼貓膩?讓原本王袁軒對綰夜產生的好感瞬間降低許多。
王袁軒的質疑如同冰水般潑向藍緋夜,讓她剛才稍稍平復的心再次懸了起來。他語氣中的懷疑和不悅清晰可辨,這讓她意識到,自己必須更加小心,稍有不慎,不僅代嫁的秘密會被揭穿,可能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「王爺說沈家只有一位女兒嗎?這... 這或許是外界的誤傳。臣女確實是沈家的女兒,名喚綰夜。」她其實不太曉得這樣回答會有甚麼後果,但不論是綰妦還是綰夜,都不代表她自己,她只是參加催眠試驗的受試者,這倒底是夢還是現實,她自己已經搞不太清楚了。
王袁軒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,原本帶著一絲探究的興味完全被冰冷的怒意取代。「誤傳?」他冷笑一聲,語氣中充滿了譏諷,「聖旨之上,白紙黑字,沈家獨女,沈綰妦。妳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綰夜,莫非是想欺瞞本王,戲耍聖意不成?」
他娶親多次,那些送入王府的女子,哪個不是懷揣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想?為了權勢,為了榮華,她們使盡渾身解數,嬌柔做作、投懷送抱者有之,故作清高、欲擒故縱者亦有之。但無論她們抱著何種目的,至少在表面上,還會謹守禮儀,小心翼翼地討好他這位喜怒無常的王爺。
眼前的女子卻不同。她眼神中的茫然和不安不似作偽,那句「外界的誤傳」更是荒謬至極。這觸動了王袁軒心中最厭惡的一點——欺騙。
那些被他休棄的女子,下場無一例外地淒涼。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,被王爺休棄,就如同在身上烙下了永世無法磨滅的恥辱。她們輕則被遣回娘家,受盡白眼,重則無顏苟活,香消玉殞。更有甚者,為了保全家族顏面,直接被家族處置。王袁軒見慣了這些悲劇,心中並無太多波瀾,只覺得是她們咎由自取。
而眼前這個膽敢冒名頂替的女子,其罪更甚。她不僅欺騙了他,更是愚弄了皇室,挑戰了他的權威。王袁軒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,心中已然開始盤算如何處置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。
他猛地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壓迫感,逼視著藍緋夜。「本王娶妻多次,還從未見過像妳這般膽大妄為之徒!妳可知欺君之罪,當誅九族?」他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壓,洞房內原本還算平靜的氣氛瞬間凝結,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。王袁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,寸寸刮過藍緋夜的臉龐,彷彿要將她內心的秘密徹底剖開。無論是沈家有意為之,還是這個女子自作主張,結果都一樣——她必須為她的欺騙付出代價。休妻,對於他而言,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。
藍緋夜心中一股委屈如同潮水般湧上,她心跳急促,語氣也變得急切起來:「不管王爺相不相信,我並沒有任何惡意想要欺騙你。實話告訴你,我不是沈綰妦,也不是你口中的沈綰夜,我的名字是藍緋夜,我不屬於沈家。」她頓了頓,眼眶泛紅,「我不曉得沈家小姐為何不願嫁給你,或許是因為王爺娶妻多次,或許是因為王爺風評不佳。但人生而平等,王爺不願被人欺騙,又是否曾設身處地想過,女子又怎會甘願在婚姻中與他人共事一夫?反正我事實上就是一隻被趕上架的鴨子,一個被推出來的新娘,但我無可奈何,沒有人會尊重我的意見或想法,我只是想要回家,但我... 已經回不去了...」說到最後,她的聲音哽咽,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地滑落下來,她索性不再顧忌,將心中的委屈和無助盡數傾瀉而出。
「回家?那正好,明日我便上奏,沈家惡意欺瞞,用替身代嫁,讓妳回沈家」王袁軒聽得一頭霧水,但這名自稱藍緋夜的女人,欺騙他卻是事實,眼淚是女人的武器,但他可不吃這招。
房間內動靜很大,原本於外頭待命的銀心,聽到姑爺大聲囔囔著要上奏退還他們小姐,心一急,便也推開門衝了進去...
留言